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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一面墙 「文见合集」

【秦沐】京都四时雨

少爷田×乐手沐

来自四月广告史课上的脑洞,全文5k+

很多专业知识无储备,轻喷

本甜文xxj写手

祝大家天天开心哈!






一觉醒来上海四月的天又下起了细密的雨。


韩沐伯从床上起来的时候感觉有些冷,风从窗户朝房间里灌进来,夹着雨水,把白色仿真丝料子的窗帘染湿一片。窗台上摆了一盆青绿的观音叶,大概还在长势,颜色翠生生地好看。


阿姨在外敲门,压着声音叫韩沐伯出去早饭。叩门的声音响了三下,韩沐伯还站在窗边没动弹,眼睛盯着那抹绿,继而笑开。


尘世实在难捱,好在这叶子长得不错。




今天是上海源记银行的大少爷回国,彼时南京条约签订将将过了百年,上海作为港口开放,中西汇流,繁荣浮华,醉生醉死。韩沐伯作为上海滩还算有名的西洋乐手被邀请参加晚上源记设在自家主宅的宴。


还算有名,其实细细说来倒是韩沐伯委婉,上海大,但韩沐伯的名字却也算响亮。西洋乐跟着鸦片漂洋过海叩响中国的大门,第一扇被打开的,就在上海。韩沐伯年轻,带着大提琴留洋归来,明明是个土生土长的书生长相,倒也像金发碧眼似的被人捧着,叫他一声音乐家。


他像是靠着手里的几项活计留在上海的手艺人,但又有哪一个手艺人像他似的整日里宴会进出,西装皮鞋,豪宅住着,贵人捧着,快活。


韩沐伯料到今天晚上又得上台拨弄他二两才艺,让家里的阿姨拿了擦琴的油,仔细地擦亮琴弓,晾着,便没再看一眼。


对,他是个大提琴手,是个说出来倍有面子的音乐家,放在以前,若有人这样叫他一声,他也会开心地回声谢谢,眼睛笑得眯起来,但现在,音乐家变了味,他像梨园里搽粉抹脂的角儿,一个在戏台子上演,一个在宴会厅里演。




晚宴安排地极有排面,韩沐伯从老爷车里出来跟着管家进会厅的时候瞟了一眼,莺莺燕燕,不少上海叫得出名字的显贵人家都在列。有人向他敬酒,他也便举起酒杯笑着抿一口,他今天心情不错,环顾整个宴会厅,没看到主角,便自己找了个没人处坐下,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今早他在窗台上养的那株观音叶。


“韩先生?”


韩沐伯回神时见旁边的椅子上已有来客,他正起身顺势端起圆台上的酒杯。


“源记的秦少爷快来了,韩先生不去露一手也好给我们开开眼?”


酒在唇间停留滑进口中,舌尖发涩,韩沐伯笑笑放下手里的酒杯。


“好,那就献丑。”




秦奋到场的时候曲子正拉到最后一首,他拉住想要通报的管家,从门口绕进中厅。有人伴着琴声跳舞,舞步轻快,跳舞的人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红裙鲜亮,在秦奋眼前晃呀晃。


秦奋就是这个时候看到红裙后的那人的。


一抹红色从他眼里溜走,身后的人就这么干干净净地落进他眼里。


大提琴手,瓷白的一张脸,眼睛闭着,像是沉在琴声里,又像是在躲着人潮,寻找出口。深色的琴弓被他捏住,被一只精瘦的手捏住,一扬一抑,像秦奋在日本留学时看到武士刀,细长,锋利,也好看。


琴声停,拉琴的人也睁眼,收了琴向台下微微欠身,满堂喝彩。秦奋看见身边的人向提琴手敬酒,他大大喇喇地朝那人望过去,四目相对时弯了嘴角。



韩沐伯和秦奋就是这样认识的。




又是一夜的雨。


军用车开进院子的时候韩沐伯推了窗户正往天上看,才上午八九点的光景,灰蒙蒙的一片云盖住了四四方方的小院,潮湿,有点闷。


车上走下来的人韩沐伯眼熟,掌着军队势力,租界里的红人。


应酬二三,茶凉,人走,留下一封委托函。


兹韩沐伯先生,今上海繁荣富贵,西洋佳物竞相传入,西洋乐更甚,可群龙不能无首,韩先生一身才华,满腹乐理,实乃上海乐会之所慕,现乐会初建,乃上海名家所幸,如若韩先生能屈尊会长一职,必是上海各家之望。


望先生思索一二,赴今晚秋明庄宴。



“王姨,你说这上海是不是终究还是要变天。”


“怎么会,三九欠东风,黄梅无大雨,韩先生怕是今晚出门还是得带伞。”




老爷车划拉一声停在山庄门口的时候天开始密密麻麻下起雨,门外早有人候着,韩沐伯推门下车,脚还没落地,伞便先来了。


他转过头,想对持伞的人道个谢,目光刚对上,身边的人竟是秦奋。


“昨夜宴会曾有一面之缘,不知先生可还记得?”耳边一阵温热,韩沐伯不动声色挪了挪身。


“秦少潇洒倜傥,年少有为,当然记得。”


“我既年少有为,先生又为何不欲与我搭话?”


反驳的话差点脱口而出,韩沐伯咬着牙避开秦奋的视线,快着步子想要离开。脚程加快,后面的人没有再跟上来,细雨微湿,滴滴点点划过韩沐伯的脸,然后被他用手背轻轻擦掉。


这里是上海,是不夜城,有无数人拽着金币哗哗作响一夜逍遥,也有无数人苟且流转栖于暗夜一隅。韩沐伯把自己归位后者,而后者,终归不属于上海。


没来由的靠近没有意义。


入席,韩沐伯撑着笑脸喝了几杯,他今天来不为别的,上午的那封函,他要给个交代。归国几年,他有地位,有身份,五光十色的上海,他是外来者,是陌生人,可就是上海,霓虹,舞女,酒杯碰撞,一点点入侵着他的心。


当初为什么来上海?他最近时不时回想起当年提着琴从轮渡上穿过人群的情景,好像有很久了,但真真切切地,也只有几年光景。


时间大概就是这样吧,抹淡当初的稚气,也平添几分推杯换盏的成熟,但总该有什么是留下来的吧,总该有什么是必须要留下来的吧。


“这几日韩某在院子里养花,家里的阿姨买了绣球养了几盆,原本光秃秃的院子因着绣球竟也有些好看,后来韩某听人讲,这院子里原先主人养得却是兰花,”韩沐伯笑笑继续说,“还是韩某人太不肖,一院子的绣球倒也跟着我暗淡了不少。”


说完,韩沐伯站起来欠欠身,“今早收到各位写给韩某的函,实在惶恐,韩某来沪几年,全凭各位照拂,只怪韩某不才......”


“后生回国不久,有幸回国当天就听到了韩先生的曲,韩先生的水平自然是好的,只不过依后生之见,韩先生年纪尚轻,上海滩玩西洋乐的人多,老人们的辈分摆在这里,会长一职尤其重要,老一辈的东西不能丢,不如让资历更高的人来任职,各位叔伯意下如何?”


秦奋说完,起身走到韩沐伯身侧,抬手扶住他的侧腰,目光在席间转了一圈,"说实话,韩先生今日原和后生有约,各位叔伯的席挑得实在太巧,时间也不早了,后生就带沐伯先走一步了。"


韩沐伯从山庄走出来的时候还有点懵,今晚他前前后后喝了不少酒,山里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有风,他看着秦奋拉着他往前走,前方是朦朦胧胧的一片黑,但他顿时好像就是生出了一丝一股的勇气,他想,要是就这么走,一直走到出现天光,好像也不错。




天光欲来,破晓微风。


还是观音叶,韩沐伯从床上坐起来一眼看到的,还是那株翠绿的观音叶。


他掀开被子,拿起床头凉透的水,慢慢浇湿叶子。头天晚上喝的酒似乎还留在胃里,头有些痛,酒精和人,他好像有些上瘾。


昨晚秦奋送他回来时在耳边轻声说的话,同他告别时微笑的眼,一帧一帧好像电影机的黑白投映,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


“如果想拒绝,一开始就要走远啊,懂了吗?”




王姨今天有些忙。


今天韩先生要在家里请客吃饭,她在厨房忙上忙下了一下午。来客好像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一道清蒸鲈鱼的食材还是韩先生亲自在市场上选的。


秦奋来的时候刚过六点,他把车拐进旁边的巷子,提了两瓶酒下车,远远就看到韩沐伯在院子搬着几盆绣球。


他没敲门,静静在门外看着院子里的人把几株蓝粉的花儿搬进雨棚,又看着院子里的人蹲在花前伸手碰碰这里摸摸那里,院子里的人把衬衣袖子挽到手肘,白净的一双手撑在花盆边缘,明明是和自己一般大的男人,秦奋却觉得他比那还未开熟的白色绣球还好看。


手若柔夷。秦奋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


吃饭的时候韩沐伯给自己到了一杯酒,他举起酒杯微微向前伸,看向秦奋的一双眼睛好像和琥珀色的香槟一个颜色。


“上次秦先生替沐伯解围,沐伯还没好好说声谢谢,实在仓皇,今天王姨做了桌好菜,借花献佛。”


“我与沐伯同龄,好像还比沐伯大四个月,不如沐伯叫我一声哥?”


“那是自然,秦兄。”韩沐伯收起眼角的一丝局促,越过身前的餐桌,手中的酒杯碰到那人的。


玻璃与玻璃相撞发出亲昵的脆响,回声还在,秦奋笑着凑过去的时候才发现,眼前那个温润如玉的人嘴里的酒是甜的。




四月来到下旬的时候韩沐伯院子里的绣球全开了。


粉红或是蓝紫色的一大朵一大朵,像夏天傍晚的火烧云,热烈,执着。


韩沐伯拉琴总没有固定的时间,有时连着三四天夜夜晚归,有时又清闲地一周都在院子里摆花弄草。


好在有秦奋,刚回国的少爷总不喜欢和老一辈流连往返在欢乐场上,每隔几天,韩沐伯那一个院子的花儿倒成了秦奋赖着不愿走的借口。或看花,或听曲,再不济拉着韩沐伯看看戏,划划船,清闲的日子总归过得不算无味。


只是那天的一个吻,大家都没有再提。


玉碎前尘扰,酒醉乱迷情,一个吻扰乱的一池春梦,溺下去的究竟有几人?




日子总归不会是太平的,难如愿的个别事,个别人,在一天天的琐碎中被打磨地异常锋利,不经意间,你被割出小口,渗了血,才知道疼。


秦奋第一次和韩沐伯吵的那天上海又开始飘雨,起初还是一丝一丝地下,没过半个钟头,一粒一粒豆子般大小的雨珠开始狂敲上海寸土寸金的柏油路面。


分歧产生得很突然,当韩沐伯用带着低烧的手拂开秦奋挡在门前的身体,分歧也产生得很简单,当秦奋站在门边看着韩沐伯衬衣上一大片一大片的水渍,争吵,纠缠,他们像一对恋人那样完成了真真切切的所有步骤。


长久以来细心维护的天平终于被打破了。韩沐伯早该想到,他们是两个不同剧场的看客,戏一出接着一出,有人拍手叫好,也有人嗤之以鼻。不管什么身份,不管什么名头,人总归还是分三六九等的。


于是他们在上海四月末的大雨中上演了一场撕碎血肉的戏,韩沐伯被秦奋从雨中拖回房里,唇齿间的撕咬是最原始的兽性,是一场巫山云雨。




春雨还暖,只剩一地的残花还在提醒昨夜的荒唐。


韩沐伯从床上醒的时候身边没人,他掀开被子想起身,直到用手肘撑起身子时才发现双腿在微微发抖。又是习惯性地咬起嘴唇,舌尖舔到嘴唇时有一丝刺痛,像是由惯性使然自动运转的机器,韩沐伯忽然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就在刺痛从神经中枢传达出去的这一刻,清醒了。


门口传来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有远及近,是故事的另一个主角。


尴尬,局促,恼怒……这些本应该自然产生的情绪,韩沐伯在这一刻都没有,他的情绪感官比他还早一步接受了这个难以言喻的事实,于是他开始莫名的羞愧,羞愧于自己的心安,也羞愧于自己就这么顺其自然,或许他终于也意识到,潜藏在内心深处的一颗真心。


是喜欢吧,当然是,帅气温柔的少年郎像上海雨季破云展头的一束光,可是靠近,再靠近,打破的界限需要用代价来还。


所以他不能再往前走了。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让王姨做个早饭,吃完你就走。”


“对不起,我……”


“秦奋你还不明白吗,那天,昨晚,算了吧。”


秦奋看着眼前的人,那个红了眼眶也要咬着唇的人,他突然开始想念,记忆中总有个模糊的影子。


蹲在院子里浇浇花,累了就站起来抻抻腰转头对他笑,一到晚上八点就赶他回家,然后站在门边看着他的车开出巷子……千万个他,千万种样子,白衣盛雪,笑若春风。


“我们……我们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不是吗?你还不明白吗?”韩沐伯转过头,身上套着那人给他穿好的睡袍,“你看,我昨天没去赴宴,今天就得去赔笑,这就是我,秦奋,我只能这样活。”


“那我们走吧,我带你走,我们去京都,或者……或者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你带上琴,带上花,我带上你,好不好,我们一起走好不好?”秦奋绕过横在两人之间的椅子,急切地迈步想要跨过两人之间的一切横亘,只留一个距离,能足够清楚看清眼前人的笑与泪。


“我之前在京都读书,对京都熟悉,我们可以买一套带院子的房,我们可以养一院子的花,绣球也好,兰花也好,我可以去银行上班,你要是想,也可以继续拉琴,或者你想开琴廊,这样也很好,”秦奋用力握着韩沐伯细长的手腕,语气染上一丝急迫,“你看,我都想好了,我早就想好了,只要……只要你说愿意,我无论如何也可以接住你,好吗?”


或许是窗子开着的原因,又或许是什么其他,总之韩沐伯感觉到无比的冷,只有被秦奋抓住的两只手是烫的,他用力地咬住下唇,视野越来越朦胧,直到眼眶里的泪终于重力下坠,一滴一滴,在手腕上变得一片模糊。




如果将真情付给爱我的人,是不是我也可以灿烂一整个花季?


“那它我也可以带走吗?”韩沐伯终于忍不住把头埋在秦奋衬衣的领口。窗台上还是那一盆翠绿的观音叶,跟着风随意摆动几下腰肢,好像也听到主人颤抖的声带提到了自己。


“好,好,都带,我们都带上。”



京都也有上海四月的雨。




-end-

感谢看完啦!

(小声说,或许可以期待大家和我聊天嘛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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